鲁肃:今日见我家主公,切不可说曹操兵多将广!

孔明:昨夜在船上,子敬已叮嘱多次了。

鲁肃:哦……孔明先生,请。

(帐殿内,鲁肃孔明向内走来)

鲁肃:孔明先生,可千万不可惊吓我家主公啊。

孔明:子敬放心,亮自会见机行事,不会有误。

鲁肃:哦……好,请。

鲁肃引孔明向群儒们相见,拱手

鲁肃:诸公,此乃诸葛孔明先生。

孔明:诸公,幸会幸会!(群儒:久仰……)

鲁肃:此乃虎军中郎将,张昭张子布。

孔明/张昭:久仰久仰。

鲁肃:顾雍顾无叹。

孔明:久仰。

鲁肃:虞翻虞仲翔、步骘步子山、薛综薛敬文、陆绩陆公纪、严畯严曼才、程秉程德枢。

孔明:幸会幸会,幸会。请。

鲁肃、张昭、孔明一排坐,大家默坐多时,群儒们小声地议论。张昭见景有些坐不住,要发话。孔明很悠闲地拿块白绢布慢慢地擦拭那把鹅毛扇。

张昭:孔明先生……

孔明:哦,子布先生,有何见教?

张昭:呃,昭乃江东微末之士,久闻先生高卧隆中时曾自比管仲、乐毅,此语果真有之啊?

孔明:是,那不过是亮平生一个寻常的比喻而已。(群儒们不屑地笑起来,张昭也“哼”了一下,并示意群儒们安静。)

张昭:听说刘豫州三顾茅庐,幸得先生,以为“如鱼得水”,并立誓要席卷荆襄之地。可是,如今这些地方尽皆归属曹操。不知先生对此有何见解?(群儒也跟着起哄:对,有何见解呀?)

孔明:在我看来,夺取荆襄之地,易如反掌。(群儒:哦?)我主刘豫州躬行仁义,不忍夺同宗之基业,故力辞之。刘琮年幼,听信佞言,弃城投降,致使曹操得逞。方今我主屯兵江夏,别有良图,非等闲之辈可知也。(张昭听了大笑)

张昭:(站起身)呃这就是先生的言行自相违背了。先生自比管、乐,可知管仲辅佐齐桓公称霸诸侯,乐毅扶持微弱之燕国,(走到虞翻面前摆弄)攻下齐国七十余城。此二人真乃济世之才也。(群儒:啊,是啊……)可刘豫州未得先生之时,尚能纵横寰宇,割据城池。然而,先生自归了刘豫州之后,曹军一出,则弃甲抛戈,望风逃窜。弃新野,走樊城,败当阳,奔夏口,几无容身之地。可见刘豫州得先生之后,反不如初也!(故意很夸张地对群儒们高声说,群儒大笑)呃难道……(乜斜着眼看着孔明)管仲乐毅,果如是乎?呃?呵呵。(坐下,拱手)在下愚直之言,请先生勿要怪罪!

孔明微笑:鸿鹄之志,岂燕雀能知?当年我在隆中躬耕时,每当遇到病重命危之人,总是叫他家人先谓之以稀粥,服用些平和之药物。待至脏腑调和,形体渐渐好转,再用肉食补之,猛药攻之,则病根尽除!如若不然,不待气脉和缓,便投之以猛药厚味,欲求安保,诚为难矣。我主刘皇叔向日兵败汝南,寄与刘表城下,兵不满千,将不过关、张、赵云而已,此正处病危体弱之际。新野小县,民少粮亏,城池不固,如此之少的兵力,如此残破的城郭,军士未曾训练,粮草仅能维持数月。然而,博望之火,白河之水,使曹军大将夏侯惇、曹仁等辈心惊胆裂!我看管仲、乐毅用兵,未必过此。(鲁肃笑着点点头,孔明站起身,继续说)至于当阳之败,数十万百姓扶老携幼相随,刘皇叔不忍心弃之,因此日行十里,不思进取江陵,甘与同败,此乃大仁大义也!寡不敌众,胜败乃兵家常事。昔日高祖曾数败于项羽,而垓下一战成功(走到张昭处看着他说),这难道不是韩信的谋略么?如此看来,国家大计,社稷安危,必须要靠有主谋的人,而并非那些夸大其词,无理狡辩之徒;那些以虚荣自欺且欺人者,坐议立谈自以为无人可及者,而临危应变却百无一能者,此诚为天下耻笑耳。

(群儒无语,虞翻左顾右盼坐不住,站起身来)

虞翻:曹丞相屯兵百万,对江夏虎视眈眈。(做一个很不屑的拱手动作,说)请问孔明先生对自己渺茫的前景,(摊开双手乜斜着眼)有何展望?

孔明:曹操招降纳叛,收袁绍刘表等乌合之众,虽有百万,不足惧也。

虞翻:哦?军败于当阳,计穷于夏口,仓皇逃窜,几乎无藏身之地。现只身过江,求救于我东吴,(面向大家)竟然说不惧……嘿嘿,真是大言欺人也!(群儒大笑)

孔明:这不是虞翻虞仲翔么?你笑得太早啦!(虞翻斜着眼睛看着孔明)试想刘皇叔以数千仁义之师,安能抵挡百万残暴之众?然而我全军上下一致齐心抗敌,虽历遭惨败仍浴血拼斗。而今江东兵精粮足,又有长江天堑,可有人却劝说其主屈膝投降,不顾天下耻笑!与此相比,刘豫州真不愧为不惧曹贼之人!(群儒默然无言,虞翻哼了一声,孔明走至虞翻面前)当年仲翔在会稽太守王朗帐下,就曾劝主投降孙策。不想如今归顺东吴后,又要劝主降曹,看来是旧病复发也!

步骘:孔明!欺人太甚了吧!

孔明:(转过身拱手作揖)哦,是子山兄,失敬。(步骘也赶忙无奈拱手回礼)

步骘:难道,先生想仿效苏秦、张仪,鼓动如簧之舌来游说我东吴么?嗯?

孔明:子山兄以为苏秦张仪仅仅是说客么?(步骘:哼)岂不知他二人是真豪杰也!苏秦,佩六国相印;张仪,两次为秦国宰相。二人皆有匡扶国家之大智大勇,非比那欺弱怕强、苟安避祸之人。(表情严肃地转向步骘,孔明一边说,步骘一边跟着后退)君等未见曹操一兵一卒,便闻风丧胆、畏惧请降,如此还敢嘲笑苏秦、张仪么?!

(薛综马上跟上来接话)

薛综:请问,孔明以曹操为何等人也?

孔明:曹操乃汉贼也,又何必问。

薛综:哼,公言差矣。汉祚至今,天数将终。今曹操已有天下三分之二,万众归心。(双手甩到身后,和步骘一起斜看着孔明)刘玄德不识天时,以卵击石,安得不败?

孔明:薛敬文!(怒指薛综)何出此无父无君之言?!

薛综:你!

孔明:人生天地之间,当以忠孝为立身之本。今曹操祖宗为汉臣,食汉禄,子孙不思报效反怀篡逆之心,不是汉贼又是什么!此等国贼,本应天下共讨之,天下共诛之!而公等身为汉臣,却在此为曹贼张目,(指着薛综的鼻子说道)岂不是无父无君之人!

薛综:你……

孔明:此辈不足与语,(甩袖)请勿复言!

(陆绩坐着呆笑了一下)

陆绩:曹操虽挟天子以令诸侯,犹为相国曹参之后。(举起手,站起身来说话)刘玄德自称中山靖王苗裔,却无可稽考,世人只知其为织席贩履之徒,何足与曹操抗衡哉?嗯?哈哈……

(孔明走至陆绩跟前上下打量一番,笑着走到鲁肃跟前,用扇子指着陆绩说)

孔明:鲁大人,此公莫非是……当年袁术席间盗桔子的陆郎陆公纪?

(陆绩很没意思的转向一边,孔明走至其身旁,示意他坐下,陆绩一直站着)

孔明:请安坐,听我一言。曹操既为曹相国之后,则誓为汉臣矣。而今曹操乃专权横行,欺凌君主。不但蔑视皇帝,也蔑视祖宗。不为汉室之乱臣,也为曹氏家族之叛逆。(拱手感慨道)刘皇叔乃堂堂帝胄,当今天子按宗谱赐爵,并亲口称“皇叔”,何谓无可稽考?且高祖出生贫长,而终得天下,织席贩履又有何耻辱可言?公乃小儿之见,不足与高士共语。

陆绩:你……

(严畯坐着笑开了)

严畯:孔明所言,皆强词夺理,不是正论,诸公不必与之计较。(拱手道)请问孔明先生,治何经典?

(孔明摇着手坐回原位说)

孔明:我从不做那种寻章摘句、引经据典的学问,那是迂腐书呆子们的事情,与兴邦立业毫无关系。自古以来的大贤们,也未必治什么经典。商汤的宰相尹伊,当初不过是个耕地的奴隶;兴周的姜子牙,曾作渭水垂钓之渔夫。至于后世张良、陈平之辈,皆有匡扶宇宙之才,也没听说他们治什么经典。(严畯垂头丧气地看着孔明,孔明继续说)可叹如今书生们张口经典,闭口古训,整日忙碌于笔砚之间,我看这些人恐怕只会数黑论黄、舞文弄墨而已!

(话音未落,程秉站起身来)

程秉:听公之言,口气甚大,未必真有实学,恐为天下儒者所笑耳!(群儒又大笑起来)

(孔明在笑声中站起身走至中央)

孔明:既然说起儒者,可知道儒者有君子小人之别么?君子之儒,守公正、斥邪恶,既能恩泽于当世,又可流芳于后世。而小人之儒则不同,专工笔墨文章,只会雕虫小技,可谓青春作赋、皓首穷经,笔下虽有千言而胸中实无一策!

(群儒们指着孔明唧唧歪歪,孔明高声说道)

孔明:试看杨雄!才华横溢,修辞作赋,名盖一时。然而奸臣王莽篡汉,他不顾廉耻屈膝投靠,最后落得个跳楼自杀的下场!此等小人之儒,就是日赋万言,又有什么可取之处呢?

程秉:你……

(孔明走至程秉跟前拱手)

孔明:亮知德枢兄乃乃汝南大儒,也拜读过兄长《周易摘抄》之大作。但愿兄能做君子大儒,忠君爱国。切莫效仿杨雄等小人之儒,留下千秋万代之骂名啊!(用扇子做甩袖动作)

(群儒:孔明!怎可如此?黄盖从外面进来)

黄盖:汝等舌战可以休矣!

(全场寂静。黄盖走至孔明身旁指着他对群儒说)

黄盖:孔明先生乃当是奇才,汝等以唇舌围攻,大非敬客之礼。眼下大敌当前,君等不思退兵之策,却像小儿斗嘴,成何体统?

(黄盖转向孔明拱手道)

黄盖:先生。

孔明:黄老将军。

黄盖:先生,多言获利,不如默而无言,同此辈辩论有何益处?不如将先生高见说与我家主公,吴蜀两家联手,共同抗曹,方为正经大事。

(孔明拱手回礼)

孔明:老将军说得极是。方才诸公群起逼问,不容不答耳。

黄盖:请先生随我去见我家主公。

孔明:好。

(黄盖、孔明、鲁肃三人一同往外走,快出去时,孔明回头笑着向群儒拱手道别)

孔明:诸公,失陪了!

群儒: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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