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时光洪流中凝睇生死的距离,终当韶华逝去,尚存一脉念想。

——题记

那日的空气些许阴湿,我于山谷间踉跄而行,一任泥泞飞溅,随行的人们哭天喊地,沉重的悲伤有如繁密的雨丝,坠于天尽的深渊。

那是我第一次,如此近距离地目睹生命的消亡。

唢呐声锦长不绝,我麻木地行走,跟随在被人高高举起的棺材之后。我微微昂首,望见沉重如斯的棺材里,那个枯萎的生命。太爷爷眉目安详地沉睡,有如一片枯残的叶片,靡靡躺在这料峭的春寒,那个曾手执衣架厉声呵责我的老头。此时离我那么近,而那因无可追寻的殒落的生命,确是透彻心扉地拉宽我与他的距离。

"好了,到这里停下吧。"爷爷苍老空远的声音传来,混合着我对死亡的恐惧,一并闯入心扉。唢呐声戛然而止。四周是寂静的凝固了的空气。只见爷爷以一双浑黄老眼,长久而沉静地注视棺材里的亲人,仿佛在凝望那透明外壳的,遥不可及的生死距离。默罢,取出一株与环境沉闷而格格不入的植株。望见爷爷如手捧明珠般摘下,在朝拜时负一心露水瀼瀼。当明丽的青藤终是一点一点映亮爷爷渐已蒙生的眼,我忽然地感到一种执念呼之欲出--------那是怎样的沉静,来以一株青藤象征生命的延续,于死亡中寻至生与死的距离。

凝睇。当清明又至时,我复登苍凉的山谷,忘见那生之绿已然繁密爬满冰凉的墓碑,回忆起那日的送行,曾以为死亡离我如此遥远,而如今却现于眼前。无数青绿的生命在在春里翻阅生命的印记,这鲜明的生,与苍凉的死,竟得以在蔓绿丛生中只生!心下轰然———

兴许,生与死之间,是没有距离的。当一副老年的身体运往阴湿的太平间,一声明亮的初生儿的啼哭便复响起。人这一生,在不断失去,失去生命。失去一个个令人回想的瞬间,便以为这种消殒于生着人来讲,是一种遥不可望的距离。而他们却未曾想到,一个故事缓缓展开便突然结束,一首乐曲刚刚奏响便戛然终止,这并不意味着人事的死亡,却复是一种永恒。因为永恒,不是时间的漫长延续,也不是山水之外的亢长距离,而是某一瞬间,对于生死无限锁链的毅然挣脱。

曾读到一句话"子在川上约:‘逝者如斯夫,不分昼夜,’"生与死,原本就如墓碑与春草共存,因有消亡,复有重生。如果我们注定是万千松子中的一颗,那么生与死的距离又何足挂齿?如果我们是时光长河中的一粒微尘,那么即便时光带走亲人的生命。我们也需如爷爷一般,以与悲伤相反的沉静,凝睇生与死的距离。

如若我们还有机会享受四季的流转,如若我们还可于生命灼灼中赏一帧景,读一首诗,那么我们何必在乎生与死的距离。

生死原是生命的常态,因有于人也中遭逢的记忆,不枉走此一生。我于生的一岸,在岁月的嬗变中,遍寻生命的意义。生与死的距离,想来并不太长,却足以令生着的人,且行,且珍惜。

步向,生着的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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